作为一部僵尸剧，这部剧选的主题本不新颖：末日来临，僵尸成群，生还者要学着保护自己，要学着创造、分配或者掠夺物资，要学会手刃变异了的亲人朋友，还要学会带着悲痛活下去 — 这是一般僵尸片的套路，残酷，惊险，纠结，狗血，它会牵动你的神经，让你情不自禁的想：“如果僵尸来临，我要…”

《最后生还者》没有给我这种遐想的余地。它的主线太简单了，简单到我没法把我的遐想插进剧情的缝隙里：

一个没了女儿的老男人要把一个和他女儿去世时年纪相仿的姑娘送去远方的实验室里，用她做出拯救全人类的解药。

就这样。

九集故事中大多数时候僵尸都是背景和设定，大规模的人尸大战只出现了一次；一老一少两个人一路上遇到的，在其他类似的剧集中都会“加入主角团”的配角人物大多活不过一集；十个小时的内容中回忆占了可能有四五成，还有两三成是两个人在赶路。这样的故事构成，或许该将其定义为公路片。

但就是这样一部公路片，它打破了我对僵尸故事俗套的理解，让我好几次泪流满面；它余音绕梁三日不散，把一个火车难题一次又一次摆在我面前：选择吧，是全人类都死，还是你亲手把养女送上刑场？

火车难题是没有解的，可是我们也同样没有什么负担：扳下道闸压死的人我们不认识，作壁上观看火车开过去压死的五个人也跟我们没有关联。但是在这里不一样了，HBO诡计多端的编剧让你跟着老头子和小女孩横跨了整个大陆，你和他们一起从丧尸的追击中死里逃生，一起从无政府组织的地盘上虎口脱险，一起听烂梗笑话，一起吃过期的速食饺子和把牙都要硌掉的牛肉干；你看着这个老男人夜半起身举着枪站岗，看着他慢慢放下心防，教她拿枪，教她射击，教她这些那些旧世界里无用的知识；你看着这个姑娘慢慢点亮老父亲眼里的光，看着她用颤抖的手缝合他的刀口，看着她六神无主地把盘尼西林的肌肉针扎在他的肚子上；你们一起见识了自给自足的温暖小镇，也搀扶着摆脱了吃人尸体的狂热教团。最终，你和老父亲一同站在反抗军的营地里，听Marlene说，唯一拯救人类的办法就是劈开“女儿”的脑袋，拿她的大脑做制作解药的实验。这时，这个90后的俄罗斯狠人导演巧妙地把孩子生命的决定权全权交在了你和老父亲的手里 — 面对自己生命中这样的一件大事，身经百战的爱莉突然又变回了老父亲怀里的那个小女孩，她不知道你接下来是要把她抱去手术台上还是家里温暖的床上。

人性阿，就是这样双标而不合逻辑。当火车即将驶向的那一条铁轨上躺着的是女儿，另一条铁轨上哪怕躺的是全世界其他所有的生命，老父亲也会想要把道闸扳下，然后跑去抱起女儿，捂住她的双耳和双眼，不让她看见身后的惨状，也不要她听见那些人临终的哭喊。

这样做真的对么？这肯定是“不对”的吧？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就是没法去指责杀了一整个营地Fireflies的老父亲，我想喊他停手，可是我又希望他能把他们都杀了，好让这些人以后不要再来打“女儿”的主意。

爱莉是个好孩子，在这个年龄她不应该去承受那些生离死别，不应该去思考全人类的命运，她应该像旧世界的孩子们那样每天只用思考什么衣服配什么裤子，思考怎么样用真人快打里的Raiden打出炫酷的连招，她应该坐在旋转木马上，沉醉于那漫天的灯光和星光里。

那就让我们和老父亲一起在最后再撒一次谎、做一次坏人吧：

“Swear to me that everything you said about the fireflies is true.”

"I swear."